2002年11月27日 星期三

誰好誰不好

最近國際上沸沸揚揚的政治議題,便是美國對伊拉克用兵意圖的爭論。美國催促聯合國安理會通過攻擊伊拉克決議案的強勢作風,以打擊恐怖份子之名增加國防預算,特別在世界各美屬基地加強攻擊防禦措施,被認為是借反恐之名而行擴充軍力之實,以鞏固其霸權地位。

 
文/顏敏如 Yen Minju

 
最近國際上沸沸揚揚的政治議題,便是美國對伊拉克用兵意圖的爭論。美國催促聯合國安理會通過攻擊伊拉克決議案的強勢作風,以打擊恐怖份子之名增加國防預算,特別在世界各美屬基地加強攻擊防禦措施,被認為是借反恐之名而行擴充軍力之實,以鞏固其霸權地位。

世界列強中唯一在其母國本土上避過一二次大戰浩劫的美國,卻在二十一世紀的初始,在毫無預警,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遭到始無前例舉世震驚的巨大痛擊。而九一一的肇事飛機,沒有一架是來自美國本土之外飛行器的事實,更是對自雷根時代準備至今,核戰防禦計劃最大的諷刺。英國除外,對伊拉克用兵與否,似乎是冷戰之後,列強之間最大的歧見。德國總理施耐德在選戰之前,為討好選民,不惜忤逆去年大力支持布希追拿賓拉登的美國忠實戰友宣告,與俄、法、中同聲一氣,也暗示也警告地,舉出伊拉克一旦遭受攻擊後,可能的影響。美國似乎被好友拋棄的事實,釋出了美國究竟由誰領導,竟能不顧國內外反對聲浪一意孤行的敏感問題。

曾因揭發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席位鬥爭而名聲大噪,所寫的書往往登上暢銷書排行榜的記者David Brock,是美國新聞界的藍波。他從舊金山一路叛逆到華盛頓,反對六七十年代嬉皮輩的遺產,厭惡一切必須政治正確的虛偽文化,鄙視對俄國蔑視人權噤聲的老好人。他最銳利的武器便是死纏爛打的新聞工作,本身則是個新聞大俠,不折不扣的行動派。David Brock認為:目前美國的當權者其實就是共和黨中保守的右翼人士。這些重風紀、反墮胎、讓富人更富、倡導學校應有更多宗教課程、漠視環境問題的人,掌控最高法院及眾議院,對媒體言論有極大的影響力。他們主張國家管得愈少愈好,環保議題愈少愈好,一切以服務跨國企業為依歸。不論布希本身是否右傾,圍繞在他身邊的便是這群幫他在佛羅里達州贏得勝選的右派份子。目前這幫人正把民眾關心的焦點對準在對伊拉克的戰事上,以轉移對經濟問題的注意力。基本上是自由主義昌勝的美國,卻在右派的把持下難以動彈。這些偏執的右派份子以為自己正單獨面對全世界的想法,其實是種複雜的心理遊戲。他們想像自己是受壓迫的少數,以致於每個政治議題都成了生存鬥爭的籌碼。

冷戰後美國國防部的策略是,既要繼續美國在全世界軍事及經濟的考量,更要避免簽署任何國際條約,以防其行動受阻(美國拒簽有關環境的京都議定書即是鮮明的一例),此一趨於保守隨時備戰的態度在九一一之後更形尖銳。右傾思考在Weekly Standard總編輯Bill Kristol的談話中大喇喇地顯示無疑。Kristol認為:「美國是輪子的中心點,所有向外放射的軸線是世界各個政治區域。中心點的主要任務便是要讓全世界更安全更民主,完全以美國為根據地運轉。如果國際事務無法由聯合國、歐盟等國際系統解決,就得透過美國的斡旋以奏效。即使美國不親自參與,也應當出手引導。雖然人道主義是主要動機,最終還是以軍事決定一切。」此一「行星繞著地球旋轉」的態度.豈不是古代「中」國傲慢與無知的翻版!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Kristol竟然說:「冷戰時期,我們在韓戰越戰中損失了五萬名士兵。這兩個地區對我們既陌生也不具有任何經濟利益,可是我們必須有所行動,否則整個世界就會四分五裂。」不知是因年紀不夠老大,而阻礙對實情的透徹了解,還是Kristol不願面對史實,美國在亞洲的戰事哪一次不是為了將中共圍堵在太平洋的西岸為最主要考量?就連上個世紀末,中共對台飛彈演習,美國艦隊移防台灣海峽的措施,都不脫此一模式。當布希不久前說,以巴戰爭不符合美國國家利益時,Kristol應該明白,美國的人道關懷與軍事行動,永遠以維護其國家利益為最高指導原則。其實哪一國家不是秉此態度在歷史舞台上翻騰起落?然而美國的遭受阿拉伯人攻擊,難道的確如杭停頓的文化衝突理論,是基督教與伊斯蘭國家的對峙,還是因美國「涉世」太深,自攬過多利益,造成世界資源不平均分配的第一階段後果?

瑞士德語區一名記者Miklos Gimes提問到,在歐洲,有人將當今的美國視為新羅馬帝國,甚至在美國本土也有人以新帝國主義描繪自己的國家。Kristol答覆說:「我們認為應幫國際上的朋友一臂之力,否則對方將難成其事。正如數年前的巴爾幹半島危機,歐洲人在自己大陸上的事務無法自行解決,最後還得讓我們費神,究竟參不參戰。」Kristol的 說辭輕而易舉地解釋了,當初美國未經聯合國安理會決議通過便與北約聯手轟炸貝爾格勒的心態–國際雜務,缺了美國便擺不平。\r

若把不拘泥於傳統、勇於揭發、注重社會公平的David Brock視為左派的代言人,把以美國利益為中心,認為美國是匹前導馬的Bill Kristol視為右派的代表,依據雙方言論不難看出,美國目前的確由保守右派所主導。此一事實卻在以德國為首的歐洲國家釋出一股尖銳的反美情緒。歐洲人原本或明或暗地嘲諷美國人是無靈性的工具機、專把生活的每一層面理性化、毫不留情地就事論事、將理想的價值貶低,整個美國就只是摩天樓、漢堡、可樂的家鄉,沒有精神領域,缺乏文化道德等等。二十世紀的德國文學,只要是與美國有關的題材,作家們無不異口同聲對美國及其經濟體系做全盤否定性的批判,把美國看成是頭無所敬畏的怪獸,取笑美國人只對財富積極、追求成功、不懂人際,終會將其經濟社會推向斷崖絕壁。而被鄰國喻為「專挑葡萄乾吃」(只撿最甜的),一向只做壁上觀,不跟其他國家合縱連橫的瑞士人則認為,某些德國人如此膚淺又不科學的評斷,以及德國將美國攻擊性的外交政策與納粹相較、將布希與希特勒相提並論的心態,是想藉此平衡第三共和所犯下的罪狀。只要美國對印地安人的「民族清洗」以及對日本的原子彈攻擊,並不亞於二次大戰時納粹對猶太人的大屠殺,德國人的罪惡感便會減少許\多。

瑞士媒體曾指出,德國媒體不但不求實事,反而抹黑指控,以期撂倒對方取勝。在伊拉克問題上,德國各媒體更是前仆後繼,極盡嘲諷之能事。「明鏡雜誌」(Spiegel)的言論立場與用字選擇算是一般典型的例子:「民調顯示,美國人並不像其政府一般,有著對戰事的貪婪與飢渴」,指責布希及其左右為好戰份子;「沙坦(Saddam)與基地(Al Qaida):美國政府裝配新的密謀理論」,認為沙坦與基地沒有關聯,美政府撒謊;「伊拉克戰爭:為道瓊指數開殺戒」,說明美國對伊用兵有著潛藏的經濟利益(作者按,伊拉克有著不輸沙烏地的豐富油礦);「大規模毀滅性武器:布希戰士的雙重道德標準」,指明擁有核子、生物、化學等永久毀滅性武器者,其實是美國本身。

瑞士德語區的新聞界雖在許多方面仰仗德國的支援,卻自認為在公共領域的討論上,比德國中立而理性。反美一向非瑞士的傳統,直到越戰發生,瑞士才開始涉足美國事務。最近瑞士的媒體工作者曾撰文呼籲,瑞士人不需像隻猴子般地仿效德國,在伊拉克問題上應探其深層原因,才不至陷入盲目的反美情緒中。不難想像,瑞士的不願表態或無態可表,又會被譏為是典型阿爾卑斯山下花園小矮人的眼界。\r

其實,各國對國際事務不同的認知與反應,有如一社會中的每個個體對其所處社會的態度,包含多樣複雜的背景及思考模式。誰好誰壞誰對誰錯,人類歷史自有其清算機制,重要的是,做任何決定前,必須優先考量,這代人的思言行將會給後世帶來幸福還是災禍。